【五】欠债不还天经地义
上回书说到我二十四孝,为母上药,不小心看到了阿妈的屁股。
耳听妈妈一声尖叫,我盯着那对浅粉色睡裤里的奶白色半球,小腹中兽血沸
腾,脑子里却雪霜扑面!我阿妈蒋白玉何许人也,退休的龙头,隐居的阿嫂,脸
上菩提萨埵,心中血溅梵天。如果她当我在帮、执行家法,老子今天就要三刀六
洞。所以而今之计,只有流氓先告状!
说时迟那时快,这一大串念头在我脑子里如高铁般一闪而过,我也惊叫,比
阿妈更大声的惊叫!
惊叫的同时,我急忙松手,阿妈又是一声惨叫——松手太急,弹力裤腰急速
回缩、弹疼了她的臀部。
我们俩同时开口:「小阿飞你做什么?」
「老阿飞你怎么不穿内裤?」
「老娘是为了一会儿自己涂药方便,谁让你拉开我裤子了?!」
「你又没说停下!」
「我没说不准练《葵花宝典》怎么不见你去练?」
「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练?」
「你这小气鬼舍不得钱开房三天两头往家里领野女人,老娘看不见也听得见。」
「既然看不见你怎么知道不是野男人?」
「好啊正好老娘从来没见过这种世面,不如你带个男人回来干一场让我开开
眼?」
「来而不往非礼也,我让你开眼于我有什么好处?」
「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,偶尔让你做点小事情你就要好处?不孝啊!」
「阿妈……这能叫小事吗?」
正在我穷途末路的时候,忽听楼下门上的电子感应门迎响起:「欢迎光临。」
我赶紧下楼去看,还剩几阶台阶的时候已经能看到店里,只觉眼前一黑。
店里站了一个高高的女人,看表情就知道不是来买东西的,是债主。那女人
故作衣着朴素,拿着个国产鳄鱼手袋,颈上手上全无首饰,连表都没戴一块。但
她身后跟着……两条黑人大汉。
两条顶天立地的黑人大汉、身穿黑西装站在我们的小店里,两个人硬是站出
了黑压压一片的效果。
这两人身高至少一米九,从我这角度看仿佛头顶已经抵到天花板。那女人身
量极高,又踩了双高跟鞋,看上去比我高一截,但跟这二位走在一起就仿佛小鸟
依人。而且这两条黑鬼不仅高,而且壮,膀大腰圆,把笔挺的西装撑得鼓鼓囊囊,
远看像打篮球的,近看像打拳击的。
我出去打招呼:「几位请坐——你们会说中国话吗?」
陈总说:「叫玉姐出来见我,我姓陈。」
我早就认出了这女人,她叫陈倩,是有名的退役运动员。陈小姐最好成绩好
像只有全运会铜牌而已,但脸蛋漂亮,所以比同期的很多奥运冠军更受欢迎。她
巅峰时期曾入选国家队作过几个月替补,本地媒体就称为国手、美女国手。退役
后没几年陈小姐就经商发了财,升级为本地数一数二的房地产大亨,陈国手升级
为陈总、陈董事长。本市前阵子刚刚倒了个书记还是市长什么的——我几乎不看
电视再说新皇登基以来抓的太多谁拎得清——这大官有个街知巷闻的二奶,就是
这位陈女士了。陈女士及其上边的人儿都是我老妈的客户,一直通过我老妈的地
下钱庄洗钱去澳门,大官出事前刚刚有一笔钱还没交割,蒋白玉小姐为了伸张正
义——我知道你不信但是我们母子就是这么英雄侠义——就吞了它。
没想到那大官还有不少朋友没倒,顺便罩住了这个女人。陈总公司不关人不
跑,还满街追我老妈要账。今天带了两个黑人,来势汹汹啊……
我小强哥却不是那么容易被唬住的,美女当前更是勇气倍增!我笑着说:
「蒋总不在,您有什么话我可以转达,您怎么称呼?陈什么呢?陈法拉姓陈,陈
慧琳又姓陈。」
是,我知道这么搭讪很烂,但我辈真汉子泡妞是不靠嘴头功夫的。
陈总挤出一个不耐烦的笑容,说:「小孩儿你是在这上班的不是?我是来要
账的。」
不知她给了个什么暗号,两名黑大汉同时上前半步,半圆形包围了我,遮住
了头顶的灯光,我感觉好像天突然黑了。
切,如果被人吓唬一下就还钱,我们娘俩这生意早就关张了!
我心中打鼓,面无惧色地说:「我们家是开钱庄的,钱庄就是现金流嘛,借
贷子还账算利息……」
「你们家?你是她什么人?」
「玉姐就是我阿妈,按中国传统说法,是家慈;日本叫欧家桑……」
「小孩儿让开。」陈二奶抬手一推。
我直挺挺应声而倒,咚的一声摔在地上,嘴里杀猪般惨叫:「打人啦!!!」
我们这条巷子的好处就是闲人多,许多人应声围拢到门前。对面蛋糕店的矮
个子老板拉着他的高个子长发老婆冲在最前面:「好好说嘛,不要动手!不然我
们是要报警……」说到这里一名黑人侧身回头看了他一眼,蛋糕店老板的声音像
是被陆君宰的鸡一样戛然而止。两口子手拉手转身回店,嘴里打着哈哈:「老婆
你眼花了,猫没跑出来,这不是好好的在烤箱上趴着……」
「你明明知道猫还在家里拉我出来做什么?」
那名黑人两只圆圆鼓鼓的怪眼扫视门口,效果仿佛两支机关枪,我的邻居和
路人们齐齐退后。
陈二奶提高声音:「玉姐再不出来我们砸店了。」
装死无效,只有来硬的了!
「砸店?」我从地上一跃而起,挥舞两只拳头,厉声喝道:「你先问问我爸
是谁我干爹是谁我干爷爷又是谁?!」
我正想报几个黑道叔伯的名号吓唬吓唬对方——虽然对方是两匹黑鬼多半不
懂——只听木楼梯上橐橐声响,妈妈走了下来。她人还没下楼,热情洋溢的笑语
先下来了:「这样热的天闹什么,小强你觉得太燥就自己去冰箱里拿雪糕吃。」
陈总循声望去,冷笑着说:「马家嫂子,你好呀。」
妈妈走下楼,这么一会儿她已经梳好了头发、换了件中式上衣,显得容光焕
发。她满面笑容地说:「陈总来了,快请里面来坐,其实我丈夫姓尤不姓马。」
说着就带着陈二奶进了里间经理室,关上了门。
这个姓陈的女人倒不是故意找茬或者小看我们,要知道我老爸年轻时人称
「滨江路小马哥」,号令全城三四年,很多人都以为他姓马。可惜就像《无间道
2》里说的、「出来混迟早都要还」,那一年城南出了个「市场口陈浩南」,跟
我爹为了争夺水关公园的几个宰游客的黄金摊位连番恶斗,大高潮时上百人到江
边械斗,血流成河,还闹出了人命。其实家父是老派流氓,打架讲究分寸,打群
架前尤其重视思想工作和安全教育,全帮上下一心,只想打出气势打出水平把对
方唬住,没想出人命,都是些皮外伤。可惜不幸遇到庸医杀人、血库配血时竟然
搞错了血型,结果包括市场口陈浩南在内有七八人挂掉。家父和组织械斗的几个
大哥统统进了大牢。人走茶凉,「陈浩南」的手下们忙着分他的地盘没人管他,
他本人被判了个枪决。我老妈撕破脸皮、撒泼打滚地从我老爸的部下和朋友手里
刮出了一笔钱,倾家荡产保住了我爹一条命。之后她一个人打拼,陆续做了许多
生意,始终算是本城一号人物,直到今年贪心大发,倾家荡产投入股市。如果眼
下打发不了这位陈小姐,我们两母子就要去睡桥洞了。看情形睡桥洞都是比较不
坏的结果,陈总也是狠人,如果她让这两匹黑保镖对我们先奸后杀或者奸而不杀
但是拍段小电影怎么办?想到小电影,我先想起中午在鹅塘街绑架强奸的荒唐事
件,心想回头得去跟步兵姐把老子的小电影拷回来欣赏一下,跟着想到这可能是
传说中的报应,不由得眼望黑鬼,菊花一紧。
这正是:淫人妻女笑呵呵,被人爆菊意如何?
【六】你比黑社会还黑
对方的胳膊比我的腿粗,我不知是该微笑讨好还是横眉冷对,只能暂时摆出
一个两眼平视、嘴角上翘、介乎微笑、嘲讽和中风之间的诡异表情。本地黑人不
多,不过我听广州回来的朋友讲,那边黑人已成势力,对付他们跟对付同胞不同,
语言不通所以谈判威胁无效,他们只认钱和刀子。钱我们肯定是没有,刀子……
算了我还是指望那边蒋总能唬走陈总吧。
办公室是营业厅后面隔出来的,双层石膏板中间嵌了块窗子,可见陈二奶双
手抱在胸前靠在沙发上,扬着下巴牛气哄哄,我妈满脸堆笑地解释。
感觉上仿佛僵持了一整天,两个女人忽然都笑起来,妈妈站起来绕过桌子,
亲亲热热地跟陈二奶握手,我瞥一眼墙上的钟,刚刚过去五分钟。
石膏板隔音效果不佳,妈妈高兴起来露出江湖阿嫂本色,笑得声震屋瓦,说
话也是四邻皆知:「明天下午你直接过来取,如果他们到得早了我就打电话给你
——姐姐我的钱庄开了十几年了你还怕我跑路吗?」
我崇拜地看着妈妈,心说你可真能吹咱们前年还在卖老虎机呢。她不经意地
瞟了我一眼,提醒我注意自己的表情,我立刻也跟着从面瘫杀手转换到满脸堆笑
的跑堂。
就在宾主依依话别的时候,大门被粗暴地退开,几个蒙面人裹着风雨欲来的
潮湿空气冲进来,手中刀光霍霍,嘴里喊道:「打劫!」
妈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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冲进来的这几个蒙面劫匪,就是我的几名小弟:光头、二宝和小秦。
这是本店对付落难债主的主要手段。哦,对了,我可能忘了说,我家的地下
钱庄偶尔被人叫做黑店。自从换了新皇上闹反腐,本市隔三差五就有当官的被抓
然后大婆二奶儿子女儿纷纷洗钱跑路,遇到这种落水狗客户,我阿妈就老实不客
气吞掉他们的不义之财,投入股市,报效国家。
不管之前多么威风,这些人下了台就是落水狗,即使落水狗有关系有朋友还
能跑来要账,他们通常也不敢把事情闹大。所以如果债主逼得太紧,我和我的小
弟们就会扮强盗打劫钱庄,落水狗不敢等警察来,通常会跟劫匪一起逃走。我们
母子靠这招很是唬走了几个心虚的贪官家属。阿妈免掉债务,我和部下们分个万
把块落袋,没准还能顺手牵羊抢个爱疯什么的。
接下来的戏码我们熟极如流,二宝横持利斧打头,厉声呼喝:「打劫!所有
人脸冲墙蹲下!」其他人挥舞片刀跟在他身后壮声势。看到这样一伙凶神恶煞的
蒙面匪徒,还有白光闪闪的刀斧,正常顾客的反应都是夺路而逃,遇到反应迟钝
的或者吓昏头的,擅长唱信乐团的蒋白玉经理也会尖叫「警察!」提醒他们逃跑。
其实这伙人都是战五渣,遇到狠人就会踢到铁板,如果对方是如此大只的两
头黑人保镖,就不止是踢到铁板,而且是赤脚穿着人字拖踢到铁板。
第一个冲进来的二宝第一个认出了铁板,停止了呼叫。后面的小秦还是照剧
本一跃而起,拉住卷帘门,举高手弄得卷帘门哗哗响,作势要拉下卷帘门却拉不
下来的样子。这殿后的角色通常是我的,小秦还是嫩了点,这个角色虽然远离而
且背对观众,但其实最重要,要提醒肥羊有路可逃但随时可能会被关门打狗,这
卷帘门绝不能拉下但一定要看起来随时会拉上,这名劫匪内心的焦急、彷徨和挣
扎,全靠后脑勺来表现。看小秦在那里上蹿下跳,我真是恨不得把他踢开:太敷
衍了,想感动观众就得入戏啊兄弟。
光头从他们两人身后闪出,双手……抖着一捆细麻绳?靠!我就知道这孙子
面带猪相心中雪亮,居然出这种招数希望显得比其他人无害。
两名黑人保镖四只白眼翻动,直眉楞眼地先看陈二奶,再看我妈,然后又看
陈二奶,就是不看我们。
本来坐着的陈二奶站了起来。日,这女人真高。
她高高在上的眼睛从墨镜上面俯瞰我们——包括我和我娘在内,跟她的黑人
保镖用英语小声交谈了两句,其实他们可以放心大声说,我们这些人的英文水平
无限接近美国聋哑人。
陈国手的语气又镇定又狠,不用懂英文也知道不是「让我们把钱包交给劫匪
吧」的意思。一名黑汉大步向前,一拳打向二宝。好个二宝,闪身侧头,让开这
拳,拧腰摆腿,一脚踢在对方胯上,黑汉毫无反应,左拳跟上,打在二宝心口,
我亲眼看到二宝双脚离地了一秒钟,然后就捂着心口摔倒在地。我正犹豫要不要
拉着阿妈逃走,只见黑影一闪,另一名黑汉挥拳打向小秦,可怜小秦只是个卖水
果的客串黑社会,他傻乎乎地背对着众人,仍然抓着卷帘门卖力地摇晃,根本没
察觉到那保镖出拳,毫无反应地被柚子大小的拳头砸在后脑,闷哼一声,扑倒在
地不动了。
我和我妈异口同声:「打得好!」
我妈作《新闻联播》里的模范百姓状:「你们这些为害一方的流氓也有今天!」
我指指离我最近的一条比我腿还要粗的黑胳膊(真正比我大腿粗):「他代
表正义惩罚你!」
光头丢了绳子转身就逃,刚才打倒小秦的黑汉转过身来挡在门口,光头紧急
刹车,双膝跪地,高举双手:「饶命啊英雄!」
陈二奶冷笑着对妈妈说:「报警吧,我们在这里等警察来,好做证人。」
我阿妈好演技,一副「啊呀多亏你提醒」的样子,急急忙忙地拿起电话来打,
而且按了三下——就是这么注意细节,店里的电话她让我设置过的,「119」
会接通褚阿姨。褚阿姨是跟我妈从小玩到大的好姐妹,她男人是本市城管局长,
这种隔了一层的关系不能轻易动用,算是我们一次性的保护伞。
陈二奶一把夺过电话,看了一眼上面的号码,冷笑说:「十一位的报警电话
吗?」
我阿妈一败涂地,只好认输:「妹妹,姐姐对不起你,你的钱全被我套在股
市里了。」
「套在股市里?还是你拿去给配资公司了?」
我和妈妈交换了一个惊骇的眼神:日,遇上行家了。
妈妈淡定地笑:「我自己就是配资公司啊,怎么会给别人平仓?」
「你自己给自己做杠杆、套在里面一样会被平仓。」陈二奶冷笑:「我好歹
也是上市公司的老总,股票常识还是有一点的。」
身后不知道是黑人还是我的笨蛋小弟把拉下一半的卷帘门重新拉起。刚巧外
面出太阳了,白花花地照在老妈脸上。老妈皮肤真好,虽然不比正当年的小姑娘
紧致,但细腻白皙,这么强的阳光中也看不出瑕疵。奇怪,生死关头我怎么会注
意到这种不相干的的事情?
「再过一天,再过一天国家队就要入场了……」阿妈垂死挣扎,信誓旦旦。
陈二奶问:「玉姐,看来我的钱是没了?」
我老娘也只能低头:「今天你要提我确实没有,一星期之内,我保证付清,
美元欧元还是澳币加币随你挑。」
「一个星期?不如我在这儿等你一年好不好?」
老妈真诚地说:「妹妹,你现在就是杀了我也没用的——钱都在股市里,股
票都停牌了。」
陈二奶环顾四周,目光似乎并不主意我们这群牛鬼蛇神,只是打量房子,冷
笑一声说:「嗯,还算干净……那好,这一个星期我们就打扰了。」
咦?要住在家里贴身逼债喽?我们母子俩开钱庄这几年被人逼债是家常便饭,
我毫不烦恼反而心花怒放:噢耶!这位长腿御姐要跟我同居!这就是老顾说的桃
花运这就是传说中的因祸得福吧?
——等等,长腿姐姐刚刚说「我们」就打扰了?「们」是什么意思?
【七】那一场轰轰烈烈的同居
我们住家就在当铺楼上,私搭乱建的彩钢房。
让着三位凶神穿过铺子,走进后面的走廊。我家铺子的结构有点古怪,前半
截是店面,中间隔断,打开柜台后面的这道门,是一道一人宽的走廊,两边密密
麻麻隔了四个房间,所每个房间也就放得下一张床。……是的,你猜对了,这本
来是家不理发的发廊。去年春节打掉东莞,本市也跟风扫黄,老板跑路紧急卖房
子,我阿妈就买了下来。本来一共八间,妈妈拆掉了前面的四个扩大店面,后面
四间分别当作办公室、仓库、卫生间和客房,我外公外婆有时过来打牌时间晚了
就睡在这里——我们的二楼是前房主私自加盖的,那楼梯陡峭狭窄险过华山,外
公腿有毛病,爬不上去。
推开走廊尽头的后门,眼前是一个不到十平米的小院,右手靠墙立着陡峭的
室外楼梯,通向楼上的加盖。我的彪悍阿妈也有斯文的一面,这小院被她收拾得
繁花似锦。后墙爬满木香花,墙根下背阴的角落里摆着几块石头养青苔,墙外有
苦楝探进一条手臂,暖风吹过,紫色花瓣纷纷落下。院子里高高低低种着海棠碧
桃二月兰夏枯草,花草中一桌一椅,桌上有紫砂茶具,椅子里靠着一把琵琶。
陈二奶满意地点头:「玉姐你还会弹琵琶?」
「弹不好,瞎弹弹打发辰光。」
我作证,阿妈不是谦虚,她这琵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,跟着对面蛋糕店的老
板娘学了两年,只学会了一首《十面埋伏》。
带着讨债团队上楼,阿妈和陈二奶在前,我本来想跟在黑保镖们后面,但看
到阿妈的牛仔短裙,担心她被人看光光,就走在了第三个——好吧其实是我自己
想偷看。
我家这私搭乱建的木头楼梯不但陡而且窄,陈二奶把我阿妈挡得严严实实,
她自己又穿了条喇叭长裤,没什么好看的。我正在惆怅,忽然脚下猛地一抖,我
先是以为地震了,然后才明白是两位保镖跟了上来。两条黑汉加起来怕不有六七
百斤,木头楼梯被踩得吱呀惨叫。陈二奶紧张地问:「玉姐,你这楼梯承重多少,
吃的消这么多人吗?」
我阿妈快步跃上最后一级台阶,开门闪进二楼,一瞬间我好像看到了她裙子
下面,今天的内裤是白色纯棉运动型,象征着清纯小女生或者贤妻良母。
楼上只有两间卧室加一大间厨房兼餐厅,当然不够这么多人住。虽然天气热
打地铺也凑合,我也绝不跟两个黑人睡同一间房,听说他们在美国坐牢的时候主
要娱乐就是爆菊。
陈二奶满意地点头:「想不到玉姐你鼎鼎大名一个江湖人物,竟然很有生活
情趣。」
「陈妹妹过奖。」
「好,我就在这里凑合几天好了,给你们五分钟收拾东西。」
「五分钟能收拾什么?」
「你们又不是搬走不回来了,对付个两三晚赶紧还了我的钱我就走了。」陈
二奶眉毛一竖,「或者说你根本没打算还钱?」
「我们就算只睡一晚,也需要拿上洗漱用品吧。」
「旅馆里什么都有。」
「我们哪儿还有钱开房啊,不怕你笑话,我儿子最近跟女朋友打炮都是趁我
睡觉时在楼下店里打。」
陈二奶不耐烦地敲敲手表:「还有四分钟。」
知道没理可讲,我们手忙脚乱的收拾东西,天气热我也不需要什么,抓了几
条T恤短裤塞进一个桶包就完。我知道女人麻烦,拖了个箱子去妈妈房里帮忙,
只见床上摊着一个最大号的飞机拖运箱,她正往里面放衣服,看到我进来就说:
「这儿用不着你,去厨房收拾些锅碗瓢盆,把火关了,砂锅端下去,里面是我早
上就开始炖的老鸭汤,不能便宜了那婊子。」
「玉姐这就是你不对了,咱们理亏,何必出口伤人?」
「强哥你也算吃过见过,别遇到女人就摇头摆尾的,你不怕丢人我还怕呢。」
阿妈一条腿跪在床上,探身压箱子里的衣服,浑圆的臀部对着我的脸翘起。
我想起之前涂药时的情形,心中一动,双手抱住妈妈的屁股,脸在她露出的
腰部肌肤上摩擦,说:「吃醋啦宝贝?其实我跟那些女人都是逢场作戏,我的心
里只有你。」
「滚!快去端汤!」
我正要出去,妈妈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一坨内衣服什么的往箱子里放,我本能
地多瞄了一眼,刚巧有个东西掉下来,落在地上。
赫然是根按摩棒。
妈妈毫无脸红的意思,大大方方地捡起来放进箱子,看了我一眼说:「有什
么新鲜的?——既然看见了下次探监记得跟你那死鬼阿爹说说你妈我是如何守身
如玉的。」
我无言以对,抱头鼠窜。
下楼之后,我忽然想到楼下只有客房能睡人,不由得浮想联翩。妈妈毫不客
气地吩咐我:「把我的箱子放在客房,你去仓库把行军床拖到铺面去。」
我妈妈做事利索,很快就安排好了衣服被褥洗漱用品什么的,从仓库里找出
一个电磁炉,乒乒乓乓地准备晚饭。
妈妈穿着紧身T恤配瑜伽裤,我在一边帮她择菜,两只眼不停地偷瞄妈妈,
越看越觉得我阿妈身材很正:胸大如瓜、切菜时颤颤巍巍,腰部虽然不如小姑娘
纤细,但也有两道沙漏型曲线勾到浑圆的臀部。
妈妈切好了包菜,伸个懒腰,紧绷绷的T恤荡漾出一片波涛,她看看我——
我赶紧目不斜视眼观鼻鼻观心——忽然问:「小强,你觉得陈二奶漂亮吗?」
我训练有素,不经过大脑自动应答:「跟您差远了,蒋白玉靓绝全省,尤阿
嫂倾国倾城。」
「那为什么她能勾搭到大官,就只有黑社会才追我?」
「大官又怎样,不也抓进牢里了?」
「黑社会就不要坐牢的?人家至少给老婆留下几百万的账,你那死鬼老爹呢?
给老娘留下了几百万的债!」
老妈这种牢骚我也无需思考自动应答:「谁让你当时年少无知选错了专业呢?
如果你想当二奶,排队的大官能从东关桥排到中南海。」
「未必,我这样的鹅蛋脸过时了,现在流行她那种瘦瘦高高的骨感美人,那
样的小腰肢,盈盈一握。」阿妈说着还伸手对空虚抓。
「您这角度不像是握人家腰的。」我下意识地看妈妈的腰,她换了条牛仔短
裙,质地比较硬,有多处缝隙,最宽的一处刚好在后腰的中间,我的目光本能地
循着向下,其实朦朦胧胧的什么也看不清,我却自己脑补,不但贴上刚才看到的
屁股,还在股缝中间描画出一抹黑。
我仰面抬头,无语问苍天,然后偷偷溜出门外打电话。
作为一个受过九年制义务教育的人,我知道对自己阿妈想入非非甚至想入阿
妈是错的,更懂得大禹治水堵不如疏,所以赶紧打电话叫炮友。
电话过去小安居然在睡觉,迷迷糊糊地答应:「死鬼几点了?」
「你怎么这么早就睡了?是不是刚刚跟步兵那死三八大战三百回合?」
「屁咧,你姐姐我在上课。」
「……天都快黑了怎么还有课?」
「你没上过高中你不知道高中有多忙——有事吗?」
「我想你了。」我语气暧昧地说。
小安冰雪聪明,立刻听懂了我的意思,哼了一声说:「没空,老娘要睡了。」
「江湖救急嘛。」
「上次我想你你不出来,你想我我就要随传随到?自己用手救急吧。」
「小安你变了,我认识的小安不是这样的,当年的小安温文尔雅、特别能为
别人着想,现在你看你自己,张口闭口自称老娘……」
电话挂了。
我正惆怅,店里传来妈妈的喊声:「臭小子你择了几根葱就算是做过事了吗?
进来摆桌!」
妈妈烧了三只菜,炒包菜和拌干丝是妈妈的,溜鳝段给我这肉食动物。办公
室是炮房改的很逼仄,我们索性摆在柜台上。
妈妈坐在柜台里面的椅子上,店里一侧摆着装相的货架另外一侧摆着两张单
人沙发,我拖了把沙发坐在柜台外面。
沙发矮而柜台高,吃起来有点别扭,我说:「不如我们到后院去吃吧。」
「费事和那两个老黑对眼睛。」
「说的也是,万一他们见色起意、提议赌债肉偿就糟了。」
「糟什么?老娘求之不得,就是让你去偿我都没意见。」
我菊花一紧,低头扒饭。
还好,我的流氓妈妈没有继续下三路的话题,转念想到不可避免的破财,跟
我商量——其实是她自言自语——如何割肉斩仓从股市提钱出来去破财,肉痛得
不断念叨,一会儿说李克强没用,一会儿说我没用。
我嘴上不服软:「我现在上去跟他们单挑阿好?」
忽然间楼上响起连绵不绝的床腿摇晃声,还有外国话的男嗓哼哼声。
阿妈眼睛亮了,黑漆漆的瞳中燃烧着光闪闪的八卦之魂:「两个男人……都
在哼哼?」
「两个黑人保镖啊——不愧是运动员出身,身体好胃口就好。」
我趁机还击:「你那什么表情,想参观就从上去参观一下,看看黑人的鸡巴
是不是真像A片里那么长?」
「都说了老娘洁身自好——第三医院的杨大夫跟我说,咱们市最近一年已经
发现好几十个艾滋病了,尽是从鬼子那儿传来的。」
「虽然你说得深明大义,可配合你侧耳倾听的样子就没什么说服力了。」
我妈根本不在乎能不能说服我,问:「你猜他们三个是什么姿势?是不是那
招双管齐下?」
我暴汗:「大概是吧。」
「那个二奶就算再淫荡,长得是中国B啊,黑人双管齐下她吃得消?而且我
这里只听到男人的声音,没听到女人的声音,我看多半是前后夹攻。」
「靠,不管是哪一招他们快要把屋顶日穿了……」
我们俩一起抬头看天花板,整个天花板都在晃动,跟地震了一样……咦?
「跑啊!真的地震了!」
我们整个房子都轻轻晃动起来,我赶紧拉起妈妈,逃到巷子里。我家门口这
一段主要是店铺,很少人住。妈妈担心地看房子,我看对面蛋糕店,果然看到长
发老板娘只穿着背心睡裤跑出来,可惜怀里抱着猫看不清楚。
阿妈忽然问:「你猜她是什么罩杯?」
多亏我训练有素,平淡地回答:「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吃人家豆腐?」
阿妈一怔,忽然来扭我耳朵:「我跟你说那姓陈的,你却偷看对面老板娘?!」
脑后风响,阿妈抬手要扭我耳朵,我头也不回,沉腰坠马,闪了开去,嘴里
从容解释:「我只是在看我们家房子。」
「死小鬼我们家房子在哪一边?」
「啊呀,慌慌张张看错了。」
只听哐当一响,不知道谁家的空调掉到地上。
蛋糕店的两公婆也住在店里,小跑着从我们面前经过,老板热心地扭头看着
阿妈说:「玉姐,到街上去避避吧,这里不太安全!」
老乌龟你两只贼眼在看哪里?妈的他老婆穿的是圆领T我家蒋白玉穿的是V
领,老子亏了。
我们跟着跑到巷口较空旷的地方,还不见两个黑色巨人的影子。
老妈赞叹:「楼上那三位真是投入到忘我了,地震都不知道跑出来。」
我说:「大概是运动中感觉不到地震吧——可惜这地震级别太小,把房子震
塌把他们埋了咱们的钱也不用还了。」
「白痴,咱家那房子就值五十万吗?」
正说着,三位激情男女也出来了,两个黑人都光着上身下面套条运动裤,肌
肉虬结、狼狈不堪;女的上面一件白色小背心下面一条瑜伽裤,精神焕发。
这娘们屁股真翘,我们那位死鬼书记艳福不浅。哦,两位黑兄弟你们也艳福
不浅。
在街上站到半夜,又下起雨来,众人才熬不住纷纷回去睡了。
我往行军床上一躺,说:「正好,妈妈你生风疹睡不着,地震了记得叫我一
声。」没等她答应我就昏过去了,刚睡了一会儿突然耳朵剧痛,我一跃而起:
「地震了!又地震了!」
看看墙壁家具窗户,都稳稳当当的。
再看刚刚揪我耳朵的老妈,她头发湿漉漉的站在那里,说:「不孝啊你,老
娘痒得寝食难安,转身你就自己睡了?」
我揉揉眼睛:「我没睡,躺在这里等你嘛——你怎么穿我的T恤?」
老妈上面穿了件黑色T恤,胸前一个巨大的霸天虎标志,是我之前看《变形
金刚》第三还是第四集时买的。下面没穿睡裤,露着两条洁白的腿,那件T恤穿
在她身上一直遮到大腿中间,跟睡裙也差不多了,而且这样穿好像下面没有内裤,
太色情了一点。
「搬下来的时候太匆忙,睡衣的上衣不知道塞到哪里找不到了——这衣服还
是老娘付钱的呢,穿穿可以吗?」
「当然当然,送给你了。」我巴结地笑着,坐倒在沙发里。
「稀奇死了。」
「这不稀奇,等我发达了之后带你去巴黎,去米兰,去纽约……一箱子一箱
子的买……」我信口胡说,悄悄合上眼。
就在即将沉入睡眠的无边黑暗时,耳朵上传来剧痛。
「你这算虐待了啊。」
「你看我脸上。」妈妈的声音带了哭腔。
「怎么了——是看见了抬头纹还是鱼尾纹啊?」
我爬起来凑近她仔细看——我虽然不读书但小时候游戏机打得不少有二百来
度的近视——妈妈光洁的脸蛋上有几道细细的血痕,血痕附近的皮肤有些红,不
知道是因为抓的,还是风疹的症状。
「你自己抓的?可你脸上也没什么啊。」
「表面上很少,但是也觉得好痒——不会留疤吧?」
我出去拿了两只干净袜子来,说:「别要面子死扛啦,这个拿去,我没穿过
的,真正刚开封的。」
「没用,我睡觉前找了双棉袜子出来套上的,可自己又给解开了。」
「您这定力还不如我呢。」
「呸,没良心的小鬼,你以为你小时候生风疹光套双袜子就完了?」
「哦对了,您还给我灌白酒来着——现在咱家也没白酒啊……再说有也没用。」
我俩平时都不大喝酒,但我知道妈妈其实酒量极好,有次参加本城龙头大哥
的寿宴,我亲眼见她跟一位敌对堂口的壮汉拼酒,连干了七大杯,喝得那三百来
斤的大胖子当初狂呕一片狼藉,我阿妈只是脸色微红,还能骑着电动车带我回家。
我妈坐到办公桌前打开QQ游戏:「大不了老娘打上七天七夜的斗地主。」
「妈你这不是办法——我倒有个主意。」
我冲办公桌的一角努努嘴,那里丢着之前我们扮劫匪光头拿来的那捆细麻绳。
各位看官,且说我当日指着绳索对蒋白玉说出几句言语,有分教:黑松谷道
横金杵,红销账内捆白羊。
毕竟玉姐贞洁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【待续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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